第847章 维多利亚时代的前夜(1 / 2)

大不列颠之影 趋时 4945 字 2天前

第847章 维多利亚时代的前夜

亲爱的德丽娜:

我在从伦敦传来的消息中得知,你的伯父,威廉四世的病势已经愈发沉重。或许,这将成为是你一生的转折点。我不愿用过多的言语加重你的忧虑,但身为你的舅舅和亲人,我必须坦率且诚实地告诉你:你可能很快将站在世界瞩目的位置上了。

在我要写给你的每一封信里,我打算反覆提醒你同一件事:保持勇气,诚实无欺,坚定不移。这三样品质,是比任何王冠或礼节都更能支撑你在政治世界中立足的基石。

你的年纪尚轻,未曾经历过风浪的历练,但你身上有上天赐予的宝贵礼物,你拥有一颗坦率的心与天生的真诚。我深知这会成为你的力量。你不必去模仿任何先辈的姿态,而应当在每一次抉择中守住自己的直觉与良知。

在你面前,会有许多声音。有人急于向你提供捷径,有人则以威胁的方式要求顺从。我愿你不要惊慌,而要记住:你并非孤身一人。我的思虑与祈祷,连同我所能派遣的帮助,都会伴随在你身边。

你将遇到许多旧人,也将被许多新人环绕。有些人是真诚效忠,有些人则别有用心。对此,我会在今后的书信慢慢传授你识人的技巧。但眼下,我愿你特别关注两位——斯托克马男爵与亚瑟·黑斯廷斯爵士。

斯托克马你早已熟悉,我知道你十分信任他,而我也同样赞赏他的冷静和理性。他忠诚丶睿智丶极少在公开场合喧哗自己的作用,却总能在关键之际指出你未曾察觉到的盲点。他在处理你的日常安排方面尽职尽责,他的谨慎与对世界的理解细致入微,如果你愿意听取他的劝告,往往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和潜在的风险。

至于亚瑟·黑斯廷斯爵士,这个年轻人所承担的责任,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职责。他的忠诚丶细心,以及在敏感事务中展现出的魄力与勇气,使我相信,他并非是一位轻佻浮夸的冒进者。他的出身或许不符某些贵族的期望,但我相信,一个人真正的价值,并不取决于血统,而在于他是否拥有贵族的责任感和自制力。你对他怀有信任与好感,我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我对你能识人丶用人,深感欣慰。

不过,我也要坦率地提醒你,真正的友谊,尤其是在权力即将来临的门槛前,是一件极其珍贵却也极其脆弱的事。你会需要他的忠诚,但你也必须引导他的忠诚,不使它因误解或冲动而偏离轨道。正如我曾对你说过的:一个人最坚固的力量,不在于他有多少亲近者,而在于他能否分清自己与他人各自的角色与界限。

至于政务,我仍然建议你继续信任现任内阁与他们的领袖。辉格党或许不完美,但在当下,他们是你最稳固的依靠。政治的道路并非永远笔直,但信任一群经验丰富并且愿为王室承担责任的人,是你渡过初期的最好桥梁。与此同时,你也要保证自己不可过于倾向辉格党,切勿急于罢免,切勿让你的登基被看作是派系斗争的结果。

最后一点:永远不要仓促说话,也永远不要轻率伤人。

宫廷里有许多人都是靠自尊活着,如果你不慎触碰了他们的羽毛,哪怕是最微小的羞辱,也会在背后掀起轩然大波。

德丽娜,请照顾好自己。在这紧张的时刻,不要忘记休息,不要忘记微笑。你的身姿将成为整个国度的象徵,而你健康的气色,在眼下这个时间,将比任何政令都更能打动人心。

望你尽快回信。

你深情的舅父

利奥波德

1837年5月21日于布鲁塞尔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只有车轮压过石砖接缝时,才轻微的颠簸一下。

维多利亚坐在车厢内,身前放着那只乔治四世送她的书写盒,她手中拿着羽毛笔,墨水瓶稳稳嵌在书盒凹槽里。

她已经习惯在行车途中写信了,因为只有与莱岑同在车厢的时候,她写下的东西才不用受到康罗伊和母亲的「指导」。如果她能写的快一点,在下车前就完成收尾,并在第一时间让莱岑把信笺送到邮局寄出,那麽她的信笺甚至可以不用接受那两个人的「审查」。

对于维多利亚而言,这世上再没有什麽能比自由更宝贵的东西了,所以哪怕是从肯辛顿宫前往圣詹姆士宫的这段路程,都被她拿过来尽可能的利用上了。

按照维多利亚本人的要求,为了回应和感谢伦敦市民的欢迎和呼声,肯辛顿宫游行车队的行进速度特意放慢了不少。在缓慢行驶的车厢中,维多利亚将手肘搁在书写盒的垫板边缘,纤细的手腕随着马车起伏轻颤几下,却并未打断她连贯的笔画。

窗帘缝隙中不断传来街道上欢呼的浪潮声,隐约夹杂着有人在高呼她的名字:「亚历山德丽娜!亚历山德丽娜·维多利亚!」

声音既热烈又真诚,让她心头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羞怯。

她忍不住抬眼望向窗外,目光穿过那缝隙,望见马车外那金红相间的旗帜丶街道上插满的三色旗帜和花环,望见阳光下挥舞帽子的市民,望见踮起脚尖的少女,还望见了,左前方街道上,正骑在黑马上与肯特公爵夫人的侍从武官哈考特上校谈笑风生的亚瑟·黑斯廷斯爵士。

亚瑟今天穿的是一套颇为考究的黑色骑行服,马裤紧贴着结实的小腿肌肉,他今天没有挂上佩剑,而是挑了一柄饰有银色花纹的轻便礼杖,斜斜地搭在马鞍上。他的高礼帽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压得过低,而是稳稳坐于头顶上。

他身旁的哈考特上校身着正装军礼服,右肩挂着象徵侍从武官身份的麦穗肩绳,军刀套在腰间,而靠近马头的马鞍袋里还插着一把龙骑兵手枪。

这两位约克老乡自从在拉姆斯盖特缔结友谊,并且间接促成了哈考特上校与利物浦伯爵的大女儿凯萨琳·詹金森小姐的婚事后,这半年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小聚一二。

说到拉姆斯盖特……

不知道为什麽,自从维多利亚从拉姆斯盖特的海滩回来以后,她感觉自己只要看到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的脸,甚至只是看到他的背影,都会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心感。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既不像是与埃尔芬斯通勋爵待在一起时的那种怦然心动,也不像是与利奥波德舅舅待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由内而外的舒适感。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两者混杂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的。

不过……

感觉不坏。

维多利亚犹豫着放下了写给舅舅的回信,在书写本上另起一页,写起了最令她感到放松的日记。

1837年5月24日,乘车前往圣詹姆士宫的中途。

今早的花是粉红色的,我猜是莱岑(或许是谁的建议?)特意选的。

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无论如何,它们让我心情变好了一点。

今天……太累了。每个人都在对我微笑,每一扇门打开前我都得先深呼吸一次。我知道,他们说我应当「自然地表现」,可这世上怎麽可能有人在被所有人盯着时,还能始终保持自然的?

我几乎记不得那些来祝贺的人说了什麽了。国王陛下派人送来了一架钢琴,夫人们送来了香水丶项炼,还有一本看起来十分滑稽的我自己的剪影。

伦敦的各大公司也削尖了脑袋,想要把他们的产品塞到我的手上。我收到了许多新裙子,几乎有小山那麽高的各类化妆品(明明我平时是不被允许使用的)。

帝国出版公司也送来了几套《英国佬》作者们的精装本书籍,其中既有我最喜欢的丁尼生的最新作品,也有达尔文先生刚刚精修丶整理出版的《贝格尔号航行日记》,甚至还有一本平时很少见到的埃尔德·卡特先生的诗集。

不过,虽然卡特先生的诗集很少见,但在抽空翻看了他的作品后,我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诗集为什麽少见了。公正的说,卡特先生在诗歌方面或许颇有才华,只不过……

当他的对比对象是阿尔弗雷德·丁尼生,或者亚瑟·西格玛(我不知道亚瑟爵士为什麽非得用这个笔名发表作品)时,卡特先生是无论如何都要落在下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