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走江功德为自己成功转移生死门缝后,赵毅的实力可以说是得到了巨幅增长。
天才和普通人的差别在于,普通人精力有限,一生只能钻研一项,天才可以好几项一起走。
赵毅没用武器,纯粹是徒手空拳地与手持长剑的老道士开打,他的双掌覆有一层水泽,每每与对方武器接触时,都能卸力丶转移丶拿捏。
打着打着,老道士就开始渐渐不支,身上浮现出密集的老人斑,等老人斑聚集到一定程度后,
就朝着尸斑变化。
一道道幼儿的虚影自老道士身上不断显现,这是他还未消化完全的补品。
老道士知晓继续这样打下去不行,他这具身体经不起长时间的折腾,可他无论是使用步伐丶符纸还是术法,都能被眼前的年轻人轻松化解,迫使他不得不进行这最原始的缠斗。
赵毅赢定了,赢得游刃有馀,
润生看着有些感慨,当初弱柳扶风的赵少爷,此刻也能打得虎虎生风。
这让他不由想到自家小远成年练武后,到底能有多强,怕是那时候,就再也不需要自己护在他身前了。
梁艳主动凑到李追远身边,问道:「你是还没练武麽?」
李追远:「嗯。」
梁丽跟了过来,问道:「都走江了,为什麽不练武?」
李追远:「会亏空身体。」
梁艳:「既然如此,那你为什麽急着点灯走江?」
李追远:「天知道。」
梁丽:「你不急麽,还在乎提前练武会导致未来发展受限,如果我是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只为争得龙王的位置。」
李追远:「因为在我看来,龙王只是下一阶段的一个起点,不是未来。」
两姐妹沉默了。
不同的人说一样的话,给听众的效果是不同的,从赵毅对待少年的态度上,她们很清楚少年的非比寻常,但没料到,他居然还有这般心气。
梁艳捂着嘴,笑道:「听说,你已经有婚约了?」
李追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有婚约,但他不想回答没有。
梁丽:「考虑过纳妾麽?」
远处,正在打架的赵毅忍不住开口骂道:
「你们俩是真不知道死字怎麽写。」
正在与其搏杀的老道士闻言,首先面色僵灰,这个已经给予自己极大压力的年轻人,竟然在此时还能分心聊天!
梁艳:「你又不愿意入赘,那我们姐妹俩总得剩下一个,那还不如剩下的那个去给别人做妾喽赵毅:「哈哈哈,怕是你家长辈不敢答应!」
梁丽:「我家里长辈很开明,我们与你的事,他们不也没阻拦麽?」
赵毅:「你理解错了,我说的不敢是真不敢的意思。」
梁艳:「你专心打你的,这麽久都结束不了。」
梁丽:「还是虚。」
赵毅气极反笑,转而对李追远喊道:「来个漂亮活儿,借一下铜钱剑!」
李追远右手摊开,铜钱滑落至掌心,左手食指点在铜钱上向前一甩。
一枚枚铜钱疾速飞出,与空中拼接成一把生着浓厚铜锈的剑。
赵毅一个翻身,将剑接住。
刹那间,剑鸣响起。
当初赵毅也从李追远手里借过这把剑把玩,却没有这种动静,因为那会儿的赵毅是真的虚。
现在,他能正常动武,身为赵家血脉,自然与这赵无恙的佩剑产生呼应。
铜钱剑横扫,只听一声脆响,老道士手中的长剑断裂。
赵毅再顺势一撩,老道士的道袍与长须全部被卷碎,露出了一具全身是坑洞的腐败身体。
最后,赵毅凌空而起,向下刺去。
老道士拼命反抗,可当他走入歧途的那一刻,周身的一切都自带邪崇气息,铜钱剑就是其克星。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阻拦都被破开,铜钱剑刺入老道士眉心。
赵毅顺势一拍,铜钱震动,老道士周身一颤,其灵魂以及体内未吸收完的怨念一并崩散了个乾乾净净。
做完这些,赵毅将铜钱剑取出,擦拭去其上鲜血,惋惜道:
「这把剑,就得配赵家人。」
说着,赵毅还故意用眼晴偷瞄那少年,希望那少年可以懂得君子有成人之美。
李追远:「你既夺我的剑,那我只能去你九江赵家宝库—」
「喻!」
赵毅掌心一拍,铜钱剑分作铜钱,落回李追远手中。
他晓得这少年阵法造诣高到难以想像,自家宝库的阵法,估计还真拦不住这家伙。
李追远将铜钱收起,对赵毅道:「你还是藏私了。」
赵毅:「非也,是这老东西不经打。」
李追远着手布置阵法,将这里痕迹消除。
当众人结束今晚所有行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孙燕继续留守在山里,监视沈淮阳。
赵毅非跟着李追远去招待所,李追远答应了。
招待所的床上,林书友睡醒后,冲了个澡。
那晚插针的后遗症,已经恢复差不多了,再有一天,就能把身体调整回巅峰状态。
擦身子时,林书友自言自语道:「童子,你都在我身体里了,为什麽还需要插针?
广童子:「破煞符对神力有着天然刺激作用,设计出这张符的人,很不简单。」
林书友:「哦?
童子:「第一次插针时,我就感受到了,这符针对的不是邪崇,或者说,邪崇只是被顺带起效果。我甚至怀疑,这符的真正目的,是对神进行训诫丶驱使。」
林书友:「哦。」
童子:「就算是龙王家,也不会去与我们这样的存在去主动对立,不该留有这种符纸的传承。
那位的符纸,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林书友:「告诉你也没用,你肯定没听说过他。」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林书友穿上裤议,走去开门。
手触及到门把手的瞬间,双目一鼓。
门外有人,但童子无法感知到那人的气息。
林书友没有开门。
但门把手自外头转动,他一个大男人睡招待所,也懒得锁门。
赵毅推门而入,左手提着油条包子,右手提着泡菜豆浆。
「是你!」
「对,是我,你想我了没?」
早餐往茶几上一丢,赵毅直接扑向林书友,二人摔落在床。
林书友在反抗,可如今的赵毅不再是以前那般弱不经风,除非阿友起战成真君,要不然在身体力道上,他还真弄不过此刻的赵毅。
阿友的双眸,渐渐要凝聚成竖瞳。
「来,你起战啊,正好让我告诉大家,你当初喜———」
起战失败。
阿友很不甘心地被赵毅压在了床上。
「你能啊,揍我的人揍得爽不爽?」
「爽!」
「下次你还敢不敢了?」
「下次往死里揍!」
赵毅见状,从林书友身上下来,坐到床边,发出一声叹息:
「看来,彬彬身体状况是真的差了,应该是命不久矣了。」
林书友:
「......
赵毅:「怪不得你能变得如此硬气,唉。」
林书友:「三眼仔,你真是个畜生!」
赵毅:「你说,你彬哥对你多好,要不是他居中斡旋举荐,能有你今天麽,可你却——
「啊,同归于尽吧!」
林书友怒吼了一声,冲上去掐着赵毅的脖子,将他从床上扑倒在地板,二人再次扭打起来。
门外,梁艳和梁丽听着里头的动静,对视一眼。
梁艳:「你嫁吧。」
梁丽:「你是姐姐,机会给你。」
李追远让润生辛苦一趟回医院,把昨晚的事与谭文彬做个同步。
他自己回到房间后,先洗了澡,换了身乾净衣服后,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昨晚不累,甚至可以说很轻松,但该补的精力还得补上,毕竟硬仗在后头。
门把手被转动,门锁了。
过了会儿,躺在床上的李追远扭头看向窗户处。
窗户外出现了一个人影,窗户也上锁了,但他把窗户卸下来了。
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赵毅现如今的精力,大概是以前「软骨病人」当久了,现在的赵毅,活泼得跟个猴子一样。
赵毅:「你这睡个觉又是锁门又是锁窗户的,这麽缺乏安全感麽?」
李追远:「你又在欺负阿友。」
赵毅:「没欺负他,我和他感情好,玩玩。」
当初在丽江时,基本都是林书友负责照顾赵毅,在赵毅看来,少年整个团队里,就一个阿友是老实人。
跟着阿友,他踏实,最起码遇到危险时,阿友会本能地拉着他一起跑。
「那个,你把东西给甄家那人了?」
「嗯。」
「你说你丢地下室了。」
「确实没带来,现写的。
赵毅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精美钢笔:「那您再劳驾?」
「累了,睡觉。」
「累什麽累,你今晚布阵和破阵时我感受到了,你小子精神力现在浓郁得可怕,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偷偷吃仙丹佛髓了!」
「事情结束后,再按劳分配。」
「行吧。」赵毅去洗澡。
李追远:「你要睡在这里?」
赵毅:「对啊,省得再开房间了,多浪费。」
「彬彬哥的房间里空着。」
「我去过了,他房间里冷藏着一扇人,我赶紧把门关上,生怕冷气流出里面的肉质腐烂了!」
谭文彬这几天,过得很轻松。
每天在医院里,最主要的事就是和陈靖这孩子聊天说话。
功利性目的性的东西,第一晚早就聊完了,接下来真就纯当朋友处。
这孩子身上有一股令人很舒服的特殊气质,能治愈人,就像是以前习惯表演时的小远哥。
陈靖也很喜欢谭文彬,乐意在照顾外公外婆之馀缠着他,虽然,自己已经被冻得感冒了。
外公的病情,忽然在今天严重恶化。
谭文彬可以确定,不是沈淮阳做的,沈淮阳一直在孙燕的监控下,他受伤了,这两日一直没出道观门。
只能说,老人的病情就是这样,漫长时间里吊着,然后,不经意间猛地加速。
医生已经摇头,到这个时候,医院也没有办法了。
陈靖接受了现实,坐在外公病床边,等待外公最后的闭眼。
外婆不哭不闹,侧身靠在旁边,陪伴老伴最后一程。
谭文彬在轮椅上多贴了几张封禁符,把自己身上的寒气封锁住,再由阴萌推着他,来到病房门口,安静地陪伴。
虽然相处日子很短,但能感受出来,这老少一家,都是很好的人。
昨天外公还能说话时,还特意见了孙子的这个新朋友,鼓励谭文彬要勇于对抗病魔,毕竟还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
外婆做的泡菜也很好吃,送了谭文彬许多,昨天还特意借了家属院的锅灶,煮了泥鳅,嘱咐陈靖给谭文彬送了一盆,说让谭文彬补补。
按经历来算,谭文彬早就属于老江湖了,却还是被两个老人的质朴与纯粹打动。
其实,从侧面来看,拥有半妖血脉的陈靖,本该性情暴戾才对,他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文静恬淡的性格。
所以,是自幼跟随俩老人生活后,被温润了内心。
谭文彬怀疑,这应该也是后来沈淮阳要找藉口,把陈靖从俩老人那里接走入观的一个原因。
在他眼里,陈靖是快被俩老人给养废了。
但沈淮阳又寄希望于将父子丶师徒羁绊深耕于陈靖心里,所以不能对俩老人用强,至少不能当着孩子的面。
外公已经度过回光返照阶段了,身上的死气正越来越浓郁,他面容慈祥,一会儿看看孙子,一会儿看看老伴,等待最后的闭眼。
虽然他的人生不算圆满,有很多遗憾,但他知足,临走时,心里也是甜美的。
可就在这时,将死的他,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些特殊的画面。
这些画面让他感到陌生和奇怪,却又给他一种确实真正发生过的笃定。
他看见了自己躺在床上,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苏醒,眼睛无法睁开,耳边是隔壁屋床上女儿传出的尖叫与怒骂,像是在遭受着凌辱。
他看见了女儿肚子变大,逼问女儿到底是谁,女儿却浑然不知,他气得要去找派出所报案,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道人站在门口。
他看见了女儿在生产时,自己和老伴被捆缚在旁边,看着那道人给正在生产的女儿换血,女儿在绝望中完成了生产,然后死去。
可问题是,在他原本的记忆里,事情不是这样的。
自己的女儿和那道人两情相悦,他们起初并不同意,但耐不住女儿劝说,外加那道人在村中行医救人,名声很好,想着虽然嫁给道士未来生活不易,但好岁也算是个良人,他们俩也就点头了。
在女儿肚子隆起时,道人经常送来钱和吃的,并对他们许诺,等他师父仙去后,就带女儿和肚子里的孩子,去道观里生活,过上清静避世的美好日子。
女儿因生产而死的那晚,道人痛哭流涕,无比悲伤,还是他们二老劝说道人,说这是命,这就是命,人死不能复生,只能将孩子给照顾好。
那样的一个人,自己和老伴居然一直对他如此之好,把他当作真正儿子,他总是晚上趁着孩子睡着时来,自己和老伴还一直等着他,怕他饿着给他做饭!
甚至,当他提出要将孩子带回观里时,老两口还觉得很欣慰,孩子一直想念父亲,现在终于可以和父亲在一起了。
这畜生,这畜生,这畜生!
病床上,外公身体开始抽搐,发了疯一般的挣扎。
病情已经让他无法说话,但他的双眸里,充斥着愤怒!
「老头子,你怎麽了,老头子?」
「外公,你怎麽了,外公」陈靖转头,看向谭文彬,「彬彬哥,你知道我外公怎麽了麽?」
谭文彬沉默了,他知道,但他觉得,真相对于这孩子来说,有些过于残忍了。
谁都无法接受,自己的一切美好,都源自于周围人记忆被修改后所营造出的虚假。
「你想知道麽?」
李追远走进病房。
这几日,李追远并未进到这里与陈靖进行接触,因为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少年,尤其是当他面露笑容时。
李追远看向谭文彬:「你不用纠结,可以把选择权交给他。」
谭文彬点点头:「嗯。」
每个人都有选择看清楚自己真相的权力,当然,这麽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让自己等人背负所谓的道德负担。
李追远走到外婆身前,拿出清心符,贴在了她额头上,老人家当即闭上眼睡去。
随即,李追远走到陈靖身前,右手食指抵在陈靖眉心,另一只手覆住外公的额头:
「现在闭眼,我让你看看,你外公现在看到的,是什麽。」
陈靖闭上眼。
良久,陈靖双眼睁开,两行眼泪流出。
李追远指节在老人额头上连续敲击,让其心神舒缓安静,老人是寿元已至,药石无用。
最终,老人不再挣扎,看向旁边正在哭泣的陈靖。
他脑海中很多记忆都是假的,但唯独与这个孙子之间的相处,是真的,无论怎样,他都是自己的孙子,小时候调皮性格暴躁,但长大后,就越来越懂事贴心。
老人闭上了眼,走前不算祥和,但好岁是结束了这临终的挣扎与煎熬。
李追远:「你外公走了。」
陈靖深吸一口气,跟路地走上前,将白色的被单拉起,覆盖住外公的脸。
少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擦了一把眼泪,一字一字道:
「我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