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动了。
可是,要她动手的令,居然还没有下来。等到局势变了,她要下手,或许也没有那么容易了。顾怀瑾又身在局中,一朝宫变,成王败寇,说不准就是个菜场身死的下场。
即便说,他最终除掉了摄政王和常达——嘉庆帝那般玩物丧志,自视甚高又有疯症,重夺了权柄之后,他还容得下这尊大佛吗?
说不准狡兔死、走狗烹。
她越想越不知前路何在,坐在宴席之间,仿佛悬崖之上走钢丝,头痛欲裂地叹息一声。
却忽然有种感觉。
垂在身侧的手,被人一点、一点地牵着,握在手里。
温热的触感、极轻的力。
他拨开她层层叠叠的袖摆,微微地、轻轻地,勾住了她的手。
顾怀瑾缚着黑绸的脸波澜不惊。
两人的小指和无名指松松勾合。
众人饮酒谈笑,彼此恭维、相互攀交。
她全副心神落在自己两根手指上。
盛宴之上、众人之间,丝竹管弦声不断,人人推杯换盏,他竟然连她一声叹息都听了去。
说来也怪,方才还那般心慌,他用两根手指牵一牵她,她就好了。
并且,还有些眼酸,很想抱着他哭一哭。
她呼吸都屏了一瞬,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抬眼,只见圆桌对面,李景泰眉飞色舞地同常忠遥遥敬酒,王茂行正跟同僚摆手自谦。
人人自得其乐,把酒言欢。
她轻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勾紧了他的手指。
又心中惴惴地朝嘉庆帝看去。
高台之上,嘉庆帝正附耳同毛琳妍说话,两个人笑得和和美美。
桌子之下,顾怀瑾大拇指蹭了蹭她的手背,粗粝的指纹在她手背上缓缓碾磨,缱绻、珍爱又眷恋不已的,徘徊不去。
仿佛很想她似的。
不是说,“我们不能在一起”吗?
她眼睫颤抖,又恐桌上人瞧出端倪,神色懒倦又恹恹,用另一只手捏着筷子夹菜。
顾怀瑾渐将她整只手都收在掌心里。滚烫的大掌,盘揉着她手背上四个支出来的骨节,大拇指一下一下刮着,像哄她。
她垂下长睫,轻轻呼吸。
应没有人看得出吧。人人都在谈笑——袖摆这样长,他的衣袖比她还长,桌布也曳地,这点不能为人知的动作,谁也瞧不出吧。
她又从容自若地环视一圈。
却忽然见,高台之上的常太妃,朝下面使了个眼神。
下方,常达若无其事地最后吃了口菜,撂下筷子,整理了一下衣领。
南琼霜心里登时道了一句不好。
不论这两人商量了什么,总不会有好事。
前些天,因摄政王不由分说地将她软禁在静思轩,宫里宫外不知传了多少谣言。有说她得罪了摄政王、在摄政王跟前失了偏宠,两人自此势如水火的;有说嘉庆帝惹得摄政王不悦,闹得头风发作都不准珍妃侍疾的;还有说她日日往大明宫行走,惹得摄政王起了别样心思,与嘉庆帝争风吃醋的。
凡此种种,虽是捕风捉影,但人言毕竟可畏。若是常达一心想将她除去,她八成闹不了什么好。
何况,常达确有除去她的动机——她毕竟背靠大明宫。
若无她,嘉庆帝身边唯有一个毛琳妍,紫宸殿于常达,便是掌中之物。
常达忽然朝着高台上的嘉庆帝遥遥抱拳:
“皇上,惊闻您前些日子龙体抱恙,臣心中忧切,夙夜难安,只盼能为圣上分忧。刚巧,前些日子,驻守山海关外的常家军击溃了几支蒙古人。蒙古人惧我齐宋,归顺投降,献上琳琅西域珍宝以示诚意,其中,有一味鹿血丹。”
嘉庆帝正与毛琳妍搂着腰谈笑,闻言回首:“鹿血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