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里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是,怀瑾,你听我说……”
后面的话,倏然截在喉咙里。
她连呼吸都轻轻,抖得挂在长睫上的泪扑簌簌落,垂下眼,看着自己胸口前,插着的一截剑刃。
光亮的雪锋,映出花窗上贴着的“囍”字。
大红色,大红色,血一样的大红色。
她的血在大红喜服上洇开,仿佛一朵花缓缓绽放。
喜服上的血,藏得太深太隐晦,像她的心,连她自己,都辨不清。
她不想再说了。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不必再说了。
她泪眼婆娑,看着那彻夜替她扑蚊子、一颗颗帮她剥荔枝的人,会因为她一句冷落心痛许久的人,阴狠又决绝,“嚓”地一声,将半截剑刃,从她胸口拔出来。
“我早说了,我已经被山外细作,毁了前半辈子。倘若叫我再碰上哪个不自量力的——”
他温润面孔,狠厉得叫她惧怕:
“——绝不会手下留情。”
她大睁开眼睛,惊魂未定,气喘吁吁,醒了过来。
床榻旁的人握住她的手:“皎皎?”
她面无表情,冰凉的泪从眼角滑落,灌进耳朵里,一阵闷闷的潮湿。
模糊的视野里,是明月阁祥云纹的床帐。
她筋疲力竭,强弩之末,木然眨了眨眼。
顾怀瑾双手捧着她的脸,大拇指在她下颌摩挲着,憔悴得近乎灰败:
“皎皎,你醒了。”
她病了一场,他又瘦了。
她看了一眼,平静无波地偏开头,疲惫阖上眼。
“好些了吗?头还痛吗?”他俯下身子,一支胳膊从她颈椎底下伸过来,将她搂着,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我回来了。我在呢。”
“天塌下来,我还在呢”。
她苍白着脸一笑,将头又躲开了一些,没说话。
“头是不是还痛着?痛就抓着我,别害怕。”他蹙着眉,抵着她的额头磨蹭眉毛,“我在呢。”
她没反应。
顾怀瑾以为她是病得疲乏,无暇顾及他,吻了吻她的鼻尖:“再睡一会吧,乖。”
她将头偏向榻内,没说话。
她太累了,什么也不愿想。
顾怀瑾那一个下午,哪里也没去。窗台上的公文堆积成山,他只拣贴了红色书签的几封看了看,就又回到榻边,握住她的手。
仿佛她是一只要随风逝去的蝶,抓着手,就可以抓住她似的。
她躺在榻上,神魂俱疲地想。
他抓不住她,也陪不了她。
*
她的七乌香木的毒,不知道是怎么好的。
或许是他又动用山内权限,喂了她一颗回元丹。
她不知道。他付出过什么,向来不在人前说,她也就乐于装不知道。
如今,他为她付出过什么,为她操过哪些心,为她如何魂不守舍,她连听都不想听。
听了又怎样?一个受了骗的人。
他不是爱她,或者,他爱的不是她。
他只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