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哭了一会儿,她还是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去了医院,孤伶伶地一个人挂号,一个人排队取药,一个人打车回家。
后来病好了再一回想,又觉得自己太矫情,有什么好哭的,一个人去医院看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这回的高烧也是来势汹汹,祝好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每一次抽动都伴随着剧烈的胀痛,全身皮肤像是被削薄了好几次,哪怕碰到身下柔软的被褥也觉得生疼。
半梦半醒中,她听到程述象征性地敲了敲阁楼的门框,但又懒得回话,便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阁楼的灯被摁亮了,隔着一层眼皮,祝好也觉得有些刺眼,下意识用被子蒙住头。
她听到程述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接着肩膀被他轻轻拍了拍:“起来吃药。”
祝好只觉得浑身无力,四肢百骸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费力地摇了摇头,从喉咙里咕哝道:“我不想动。”
程述不由分说把她从床上扶起来,她整个人怏怏地靠在床头,差点儿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唇边突然有一瞬温热的触感,她微微睁眼,看到程述端着装了药的碗,把勺子递到了她嘴边。
祝好眼珠子向下盯着勺子里棕色的药液,过载的大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妈呀,程述在喂她喝药?这是病得太重,出现了幻觉吗?
正犹豫到底要不要喝下去,就听到程述催促她:“你是不是烧傻了,连张嘴都不会了?”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张嘴,勺子送到嘴里,舌尖上的苦味让她清醒了大半:什么,居然不是幻觉?!
即便她实在没什么心思贫嘴,但眯眼端详程述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他:“老大,你是被附身了吗?”
程述语气懒洋洋的,连眼皮都懒得掀开:“别啰嗦,你以为我想管你?你要是病死在阁楼里,这就是间凶宅了,到时候房东大妈不得骂死我啊?”
她松了口气,能在人难受得半死时说出这么没有人性的话,除了他也没谁了。
程述又从碗里舀了一勺药,祝好反应过来,赶紧接过他手里的碗,如临大敌向后缩了缩:“我、我自己来就行。”
憋着气一股脑把药喝光,浓缩的苦味直窜到天灵盖,祝好的五官差点皱成一团,她咂了咂嘴,把碗还给程述,又蜷回被窝里,默默祈祷自己的免疫系统加上比命还苦的药能尽早打败病毒。
程述端着碗下楼去了,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渐行渐近,祝好微微睁眼,看到他把一杯水放在床头,对她说了句:“水放这儿,渴了自己喝。”
困意席卷而来,她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又听他说了句“有事就喊我”,但所有声响很快就化成一片朦胧,随着铺天盖地的疲倦不知所终。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恍惚间做了很多梦,先是梦见白眼狼一下子吃了二十个罐头,身子急剧膨胀,差点把整间屋子都撑破了;然后是爸爸在床边俯身看她,接着爸爸的脸突然变成了程述,程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给她挪了下被子,又转身走了……
迷蒙中,她甚至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只觉得许多画面走马观花似的从脑子里闪过,等她从乱梦中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祝好浑身汗涔涔,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了看四周——还好,墙壁、窗子都好好的,没有任何破损,说明白眼狼应该也没有偷吃二十个罐头。
稍微活动了一下,她惊讶地发现除了精神还有些萎顿之外,发热、头疼和反胃这些不适感都一并消失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翻出一套新的睡衣,想去洗个热水澡。